“精品店”之梦
证券时报记者：富国基金近几年来形成了股票投资、固定收益投资、量化投资并驾齐驱的三大发展战略，取得了极大的成功。公司未来在发展战略上还有哪些规划？
窦玉明：基金公司大概有两个发展方向，一个是做“百货店”，什么都经营，任何一个投资者到这个地方都能买到他想买的产品，就像沃尔玛、家乐福；另一个方向就是做“精品店”，聚焦在某些品类，为我们的投资者提供精品我希望富国朝着这个方向发展。
我们目前聚焦在三个点：成长股投资、以较高收益债券为特色的固定收益投资和以指数增强为代表的主动量化投资。
这三点，我希望在国内我们能做到最有竞争力，像韦尔奇说的，要做到前三名，最好第一，只有这样，在未来的全球竞争中才有可能更好生存下去。
证券时报记者：为什么选择做“精品店”，而不是“百货店”呢？
窦玉明：之所以这样选择，主要是考虑到富国自身的资源、禀赋。
与银行系基金公司相比，我们不具备渠道优势；与目前全球最大的独立基金公司相比，我们的财务资源非常弱小；就是与国内最大的几家公司相比，我们的财务实力也处于劣势。在这种情况下，我认为比较好的策略就是集中资源做几个品类，争取在小部分领域形成明显的竞争优势，也就是我所说的“精品店”。
像富国这样的定位于“精品店”的公司，可以满足客户的部分投资需求，至于其他的需求，客户可以到别的“精品店”或“百货店”去解决。这种建立在差异化定位基础上的竞争，对行业、对客户都是最有利的。
证券时报记者：成长股投资、固定收益投资和主动量化投资可以说是富国的三大“精品”，这三个方向是如何确定的？
窦玉明：要确定一个发展方向，至少要考虑到两点：首先，这个方向是否有足够的市场容量？其次，富国是否有能力在这个领域建立优势？
固定收益投资是富国的传统强项。近几年，我们通过对团队建设、投资理念、运作流程、激励体系等方面的不断改进，固定收益投资业绩更加突出和稳定。我们有信心在这个领域继续保持优势。在这个领域中，我认为信用债市场的发展空间最大。因此，我们把较高收益的信用债投资作为我们建立核心竞争力的着力点，不断投入资源，保持市场领先优势。
以指数增强为代表的主动量化投资，其市场容量不如固定收益大，但由于我们起点比较高，在这个市场上我们有能力建立明显的竞争优势，从而获得更大的市场份额，以此来抵消市场空间相对较小的不足。
在权益投资方面，富国以成长股策略为核心，是因为我们对市场容量和公司能力两方面都有充分的信心。
另外，这三个方向完整地覆盖了不同的客户群体，量化投资以机构客户为主，权益投资瞄准零售投资者，固定收益更适合机构客户和富裕人群。
证券时报记者：您如何评价这三个团队的表现？
窦玉明：无论是资产规模、长期业绩、客户美誉度，还是产品创新，富国的固定收益团队在业内都是领先的。截至2011年底，在固定收益的基金市场中（剔除保本基金），富国的市场占有率达到了9%，是最高的。从投资业绩看，同样可圈可点。在今年的债券牛市中，富国的汇利B债基获得了近28%的收益，领跑了纯债基金。过去三年，富国天丰债券基金以24.93%的累计业绩成为“史上最牛”债券基金。
富国的权益投资团队最近三年的表现也非常优秀，三年累计的业绩在行业内领先。但可惜的是，近几年股市持续下跌，权益基金投资者并没有获得理想的绝对回报。目前，富国管理的所有偏股基金，最新的三年期晨星评级都是五星或四星，这在大型基金公司中是非常难得的。
在量化投资方面，富国可能是业内唯一实现稳定超额收益的团队。我们的沪深300指数增强基金，是目前业内唯一周胜率（实现盈利的交易周的比例）超过70%的公募基金，成立2年多超额收益累计约18%，获得了机构客户的充分认可，成立以来规模增长了接近三倍。
差别化考核
证券时报记者：对于上述三块业务，公司是如何考核的？
窦玉明：三类业务的考核标准各有不同，权益类基金主要考核同业排名，固定收益基金考核绝对回报，指数增强基金考核相对投资基准的超额收益和跟踪误差。
证券时报记者：这样考核的好处是什么？
窦玉明：考核的目的是使基金经理团队在长期回报和风险控制之间取得良好的平衡，要达到这个目的，就需要针对不同的产品设定合适的目标。同时，目标要尽量少，如果目标太多甚至目标之间相互矛盾，就会影响投资团队的操作，从而影响投资绩效。
证券时报记者：具体看，像固定收益投资这块是如何考核的？
窦玉明：以固定收益产品为例，为什么强调绝对回报而不是同业排名？这是因为国内目前的债券基金不具备很好的可比性，债券基金中股票持有比例不同、久期风险不同、个券的评级风险差异很大、杠杆率不同，等等。如果采取简单的同行对比，基金经理可能采取激进的高风险策略，在债券组合中加入更多的股票，买入更多的低评级债券，加更大的杠杆，等等。这在短期内可能对排名有好处，但长期看，必然损害投资者的利益。
我认为，国内债券基金前几年总体发展不够理想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过于关注相对排名，其后果就是，整体来看债券基金没有体现出应有的低风险和绝对回报的特征，失去了投资者的认同。
证券时报记者：股票团队和债券团队的管理方式又有哪些不同？
窦玉明：以团队构建为例，股票团队的基金经理主要采取内部选拔的方式，从分析师培养而来，这也使团队内部的沟通非常顺畅。
而债券基金经理我们更多从外部招聘，并且来自于银行、券商、信托等不同类型的机构，更强调建立强大的外部销售和信息网络。
证券时报记者：富国的股票投资团队成员在富国工作8年、10年的很多，可见团队比较稳定。在这方面，富国有哪些经验？
窦玉明：富国的权益投资信奉自下而上的股票选择策略，每个基金经理的投资组合中少的有三十只股票，多的有上百只股票，而每个基金经理真正研究透彻的股票我认为不超过十只，因此，基金经理必须依靠投资团队来帮助他构建这么多的股票组合。
投资团队之间的沟通效率是需要时间去提高的，认识时间越长沟通效率越高。举个例子，每个研究员有不同的性格和表达的方式，天性悲观的研究员很少大力推荐股票，他一旦推荐就可以放心大胆买入，而乐观的研究员则是经常有很多推荐，若是他建议卖出，倒是要认真对待了。这种了解，都需要时间慢慢培养、加深。
随着时间的推移，基金经理、研究员和交易员之间的信息沟通纽带就越来越紧，效率也会越来越高，形成类似互联网一样的多重联系，这些纽带都是经过8年、10年建立起来的。基金经理一旦离开富国这个平台，这些经过多年时间建立起来的纽带也就剪断了，对于他们来说，这也是很大的损失。
除此以外，倡导开放和平等的公司文化、合理的薪酬和激励制度、公司良好的发展前景等也是吸引员工留下的重要因素。
看好纯债基金
证券时报记者：我看到一组数据：2008年至2011年，A股下跌了17.79%，富国为投资人实现了96.03亿元的盈利，居行业第三。这与你们在债券产品上的投入有关系吗？
窦玉明：有关系，但不是全部，我们的偏股型团队这三年的投资业绩也非常优秀，创造了很不错的超额收益。
在债券市场方面，过去几年投资机会还是非常多的，我们的债券基金总体上为投资人获得了非常理想的绝对回报。2008年底，我们发行了国内第一只封闭式债券基金富国天丰，主要投向信用债市场。3年封闭期结束时，它获得了近30%的收益，令投资人印象深刻。
目前，富国已经建立了比较完整的债券产品线，尤其是在较高收益的债券投资方面做出了自己的特色。在今年的债券牛市里，富国的两只杠杆债基富国汇利B和富国天盈B，分别实现了近28%和18%的收益，业绩领先于同行。去年底成立的产业债基金，今年以来的回报也非常理想，基金规模在成立后的4个月时间里增长了10倍。
未来，富国将密切关注债券市场变化，不断推出优质的债券基金，为投资者在较低风险下获取合理的绝对回报。
证券时报记者：管理层大力倡导发展债券市场，您如何看待未来债券基金的前景？
窦玉明：我非常看好债券市场和债券基金的发展前景。首先，中国逐步进入老龄化社会，基本养老金、企业年金和商业保险资金的增长速度都非常快，这部分资产目前约有10万亿元，我估计到2020年会超过20万亿甚至接近30万亿，这部分资产绝大部分会投资债券市场，而这些资金很多会委托基金公司来管理，因此，对债券市场和债券基金的发展都有很大推动。
证券时报记者：为什么过去几年债券基金规模并没有实现质的飞跃？除了投资人不熟悉外，是否还有别的原因？
窦玉明：原因是多方面的，但我想着重谈一点：过去几年，基金行业没有很好地设计债券基金，也没有很好地管理这些基金。
目前国内的纯债基金太少了，大多数债券基金里加入了股票，这些股票构成了债券基金的主要风险。在这轮股市熊市中，很多债券基金也无辜受伤。投资者完全被搞糊涂了：股市上升时，债券基金涨得慢；股市下跌时，债券基金也亏钱，并没有体现出低风险的特点。这使得很多投资者对债券基金感到失望。
在投资管理方面，排名成为这类产品的主要目标，很多公司在考核时采取和股票基金一样的手段，令基金经理采取了过于激进的投资策略，甚至通过股票投资来博取收益。债券基金因此失去了它的优势。
富国在最近几年重点发展纯债基金，为投资者获得了不错的绝对回报，也获得了投资者的认同，但我更希望行业整体对债券基金进行反思，共同把债券基金做大，为广大投资人提供一个与股票基金完全不同的低风险投资工具。最近我看到，行业内出现了可喜的变化，越来越多的公司推出了纯债基金，投资者也对债券基金越来越感兴趣。
证券时报记者：近期基金业内一些创新型产品接连取得了很好的市场反响，您如何看待这一现象？
窦玉明：首先我们要祝贺同行取得这么好的业绩，我们也在密切关注和分析这些行业动态。我们的想法是：结合自己公司的特点，既要认真学习，也不盲从。如果这些创新在我们公司发展的三个主要领域内，那我们就要紧紧跟上，并争取走到同行的前面；如果不在我们的发展领域，我们在没想清楚的时候不会匆忙进入。
基金业进入渠道竞争阶段
证券时报记者：您曾说基金业是制造业，那么，基金业的竞争最终是否也会体现为渠道竞争？
窦玉明：制造业最终是以品牌竞争为主，以渠道竞争为辅。家电业的发展历史表明，竞争非常激烈的行业发展到第二阶段时，渠道端力量最强大，对制造端形成挤压。随着竞争的不断加剧，很多制造公司会退出，行业的集中度会不断提高，行业里最强的公司形成了品牌溢价，与渠道达成某种平衡。
目前，基金业正进入激烈竞争的第二阶段，各公司都没有形成特别强的品牌，产品同质化明显，渠道的力量最大。中国基金业现在有70多家公司，未来可能有更多公司成立，只有通过竞争，很多公司退出了，少部分公司获得了更大的市场份额，形成强势品牌，与渠道的关系形成比较公平的制衡，行业才会进入更为平稳的第三阶段寡头垄断阶段。
对富国来说，我认为现在的关键是在产品质量上，通过创造优于同行的投资业绩，不断累积品牌，让投资者越来越相信富国，最终才能在这场激烈的竞争中生存下来。
证券时报记者：对公司的销售团队您是怎样定位的？
窦玉明：我给公司销售团队的定位是强调专业性的销售。
基金公司和银行之间的关系，是上下游的关系，不是基金公司求银行帮忙卖基金，而是银行需要基金公司为我们共同的客户提供好的投资产品，我们的销售团队是帮助银行渠道更好地理解我们的产品，进而把产品卖给合适的客户，这才是我们销售团队存在的价值。
证券时报记者：您是否感受到来自银行系基金公司的威胁？
窦玉明：银行系基金公司确实是我们面临的最强对手。在规模上，这些银行系基金公司进入未来前十名是完全可以预见的。他们有资源禀赋采取“百货店”的经营模式，为客户提供全产品线，但由于企业文化等因素，全世界的银行系基金公司都很难成为最优秀的基金公司。对富国来说，我们的目标不是规模最大，而是最强的精品公司，我们与银行系基金公司是一种差异性竞争。
证券时报记者：在您看来，银行系基金公司应该采取怎样的发展模式？
窦玉明：银行系基金公司可以坚定地走“沃尔玛路线”，每一种类型的产品都有，产品线布局齐全。各类产品的投资业绩即使做不到行业最好，但要控制好风险，做到合格，从而吸引那些对便利性更重视的投资者。
重视规模，更重视投资业绩和服务
证券时报记者：您怎么看待基金公司的规模？富国的目标是多少？
窦玉明：我们当然重视管理规模，但我认为规模是投资业绩和服务带来的结果。如果单纯去追求规模，可能会欲速则不达。比如依靠加大对渠道的激励，短期内把基金规模做大，但这些规模并不稳定，流失率很高，从长远看并没有价值。只有做好投资业绩和服务，由此带来的规模才是稳定的。
关于这一点，富国的股东与管理层达成了一致意见，在规模上没有给我们很大压力，我们更注重长期的竞争能力，包括投资业绩和风险控制。公司股东为管理层创造了相对比较理想的环境和条件。
富国未来的目标是在我们的战略核心业务上形成优势，从而在相应的产品类别上获得更高的市场占有率。
证券时报记者：未来基金公司的管理层可能持有公司股权，您对此怎么看？
窦玉明：这对行业发展是好事，但目前基金公司不存在激励不足的问题。从管理层到员工，激励的水平与中国其他行业相比，已经很好了。管理层持有股权的好处是使管理层的利益与公司关联更大，从而减少短期目标。
我希望未来可以走得更远，例如放开限制，让更多的民营资本控股，甚至管理层控股，这可以从根本上解决公司治理结构的问题。
目前基金公司的控股股东都是金融类企业，给管理层的考核和任期是3年到5年，但基金业的商业模式是看重长线的，所以，目标和商业模式存在冲突。这种状况对行业发展不利，对投资人也不利。
【人物侧记】
思考者窦玉明
2012年，是窦玉明来到富国基金的第5个年头。按照公募基金业总经理“3年一轮岗”的平均标准衡量，窦玉明笑言自己已经“超年限服役”。事实上，窦玉明不仅超年限，而且做得有声有色。不过，在他看来，2008年从北京到上海时怀揣的那个把富国基金打造成“投资精品店”的梦想，仅实现了一部分，远没有达到他设想的目标。
尽管是投资出身的总经理，窦玉明却给予投研团队足够的权限和空间。无论是投资策略、具体品种，还是投资思路，这些细节，窦玉明称自己不会亲自参与。
“如果是一个优秀的总经理，那么，员工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但开展各项工作依然非常顺畅、愉快。”窦玉明表示，这就是他的管理目标。
窦玉明对基金行业有许多独到的见解。在他看来，基金业是制造行业，与家电行业的竞争一样，竞争的核心是产品质量和品牌，必须把产品质量做得更好、更稳定，从而建立强大的品牌，才能在行业竞争中站稳脚跟。“在富国，我认为最重要的是公司的战略定位和团队带头人的选拔，其次是团队和运作流程的不断优化。比如团队的优化，就需要考虑如何提拔、淘汰、激励和调整团队成员，使团队能够不断动态地优化，适应行业发展的需要。”
窦玉明为富国确定了三大发展方向：以成长股投资为特色的权益类产品，以较高收益债券为代表的固定收益投资和以指数增强技术为核心的量化投资。他希望这三点能做到全国最好，至少进入前三。
窦玉明十分看重富国在固定收益投资领域的实践，如第一只封闭纯债基金、第一只分级债券基金、第一只定期开放分级债券基金和第一只针对机构定制的产业债基金等。“固定收益基金大有可为，是适合中国投资者的好品种，我们一定要坚持把固定收益投资做好，从而为投资人提供能产生绝对回报的产品。”窦玉明表示。
